258期 總編隨筆

李建良 

登網路而小天下

當你醒來的時刻,第一眼會放在哪裡?或者最想落在何處?

「科技始終來自於人性」,眾所熟知,聲聲在耳、歷歷在目,但科技與人性的關聯若何?誰人知曉。科學技術飛奔的速度,遠在人性之外,如果說科技改變人性,也許還有一點道理,夾雜說不清的無奈。

不管是「智慧型」或「智障型」手機或電腦,或者各型各色的數位產品,大抵離不開所謂的「網際網絡」。科技Connecting People,殆為無可爭辯的事;網路Connecting Everything,毋寧更貼近現實。

網路或電腦,作為一種記述溝通、傳輸表意、閱聽資訊的工具,快捷便利,但如何用來思考?

紀錄或傳輸,不外文字與載具二端,從結繩變符號、象形到假借、大篆而小篆、繁體被簡化;竹片改為綿布、縑帛換做紙張、無紙化而電子數位,不管是神嚎鬼哭,還是痛心疾首,或者Brave New World!無論如何,文化改革運動都將以各種形式持續下去,不變的是,沒人真的知道「新瓶」裡到底裝的是什麼?

舊酒總是越陳越香!就像有些老歌,經久耐聽,一再翻唱,感人依舊,不論載體如何改變,總會以各種方式流傳下去。最最無聊且必然無效的是,國家採取禁書、禁歌、封鎖網路、甚或駭客攻擊入侵之類的作法。有一首由王昶雄作詞、呂泉生作曲的台語歌「阮若打開心內的門窗」,詞曲優美,意境深遠,膾炙人口。殊不知這首創作於1950年代的歌曲,竟在台灣「噤聲」了40多年,終還是在1990年代逐漸流行開來,交口傳唱。沈從文說:「作品雖用紙張印成,有些國家在作品上澆上了些煤油,放火去燒它,還無結果!」講的大抵是這個道理。

人心不古?今是昨非?竹簡寫就的四書五經,改成用紙張來印刷的時候,肯定也有一番或排斥或稱頌或謂危或鼓吹的議論,古人如此,今人亦然。書的形態,一變再變,書寫工具,日新月異,人總有辦法適應,卻未必知道該讀什麼或寫什麼。換個方式設想,有了電子書或數位資料庫之後,人們是否勤於閱讀平時不會涉獵的書籍,或汲取需要苦思冥想的知識?再換個角度提問,輸入快速、修改容易的書寫工具,比之耗力費時、一字一句的刀刻濡筆,是否就能產出較有深度的思想?

身在數位時代的網路世界,讓人們覺得自己的渺小。但凡有什麼樣的新思想或創意點子,上網搜尋,檢索一番,總會發現別人早有相同或類似的構念或說法。相對來說,數位網絡非與生俱來,全賴人工建構,不管是知識系統,還是傳媒頻道,我們都是在一種不知何方神聖給定的有限環境中活動。凡走過必留下痕跡!如果百度、微博可以取代yahoo或google;同樣的,yahoo、google也未必安全。我們自以為「自由」吸收的訊息,難保不會是某些看不見的手正在餵養我們,或者其實是一種情蒐工具,讓你想被忘記都不行。

Online得以在於瞬息間將大量資訊擷取在手、睥睨天下,但也可能旋踵盡失、困守一隅、墜向無以自主的黑暗世界。進退自如或攻守失據,端視有無臨高鳥瞰的智慧與清明洞悉的覺察力!

當你臨睡前,可曾想過,一天中眼光駐留最久的地方是什麼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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